2007年3月18日星期日

平遥与凤凰

小时候就通过“平遥牛肉”知道了平遥这个地方。不过我出门好像对吃的不大感冒,更感兴趣的是所见所闻。换句话说,比较对得起自己的眼睛,而嘴巴肚子也就那么回事。

去平遥路上顺便在祁县下车去了趟乔家大院,跟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没有失望,但也没什么惊喜。规模不大,一个中规中矩的晋商大院,精美的木雕,深深的院落。乔家品牌打得好,其实王家、常家的院子会更棒些。就山西来说,我当然是最喜欢辽远苍劲的晋北;晋商的地盘太热闹了,还好隆冬是山西绝对的旅游淡季。



下午三点多到了平遥,拒绝了沿途拉客的司机,往城门走去。路面上有煤渣,天空的颜色像是底下有一块正在厮杀的古战场。事先联系好的平遥朋友边指点边走,还热情地带我们免费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太阳快落了,向城里看,不多的几栋楼房周围一片灰黑色砖瓦平房平铺开来;向城外看,是一片旷野,土黄土黄的。我鼻子上、额头上出了些汗,于是沾染上很多煤灰,手上也有。阳光也沾了煤灰,在落日的金黄里还有煤烟色,于是大家都很统一。逆光的魁星楼很美,好像古文明和近代工业文明在同一个浴缸里泡过澡一样。

晚上在平遥街上散步。和榆次老城不同,这是一座活着的古城,冬季游人散尽,这里还是有很多生活气息。但是,骑三轮的车夫不厌其烦跟在后面拉客,空气中浓烈的煤炉发出的二氧化硫味,还有间或突突驶过往居民家中运煤的拖拉机。总之,还是跟煤有关。渐渐地我想起湘西凤凰,半年前的凤凰强烈地浮现在眼前,可能只因为那里没有这么多煤烟。

凤凰城里的旅店都不叫“××旅店”,而叫“××客栈”。听到“客栈”这名字能想到什么?一个昏黄的午后,发旧的“客栈”旗幡被风吹得猎猎飘动,下面一个身穿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汉子,下了马抖落抖落身上的尘土,边向门走去边把缰绳交给店小二说:“我从中原来。”——是不是?凤凰正像一座大的客栈,开在汉苗交界的地方,来住上一个星期,然后各奔西东,但心里都已经装下这座小城。客栈最多的一条街上全是吊脚楼,站在虹桥上能看到下面石板街上行人的头顶。从虹桥下来,转个弯下台阶,过了黄永玉家的夺翠楼,就到了这条街上,石板好像永远是湿的,像湘西的夏天一样湿漉漉。小街临着沱江,从两个吊脚楼之间走出去就能看见江上有个大水车慢慢地转。沱江这名字就跟这古城的名字一样让人愣神半天。



七月里那几天里我们就在江边住着,似乎没有特意找什么景点而只是住着。白天走街串巷,我把凤凰的路摸得熟极了。傍晚我喜欢呆在北城门外的沱江旁,一到凤凰小学放学的时候孩子们全都从小巷里疯跑到江边一头扎进水里游泳,整个沱江里全是小孩子。这一段沱江上没有桥,只有埋在水里成排的方石块可以踩着过江,叫“跳岩”,从相反方向踩着跳岩过江的人如果面对面遇到的话还要侧身慢慢蹭过去,很是惊险。晚上也很丰富,有天晚上我们在沱江上泛舟,船夫唱着歌,江面上起着一层雾气,白蒙蒙后边是漆黑一片,岸上树丛里有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逗我们打亮头灯跟它们呼应。还有一天晚上我们跟一家苗绣店老板聊天,女老板是上海人,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工作以后不喜欢上海的灯红酒绿,自己跑到湘西凤凰住下开了这家小店,也不为赚钱,只是个收藏爱好的空间。明年她的打算是把店盘出去,到青海那边再找份工作,住上一阵。

晚上更多时候我是跟Aaron在沱江边拍照片。Aaron长我三岁,跟我初中高中大学全都是校友,不过上了大学才从学校活动里认识,觉得挺说得来,后来才知道都玩户外。他本科时做过学校摄影协会会长,手里有个苏式胶片机和长焦、广角俩镜头。那时候我根本不太懂,他就在沱江边上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摄影,他用20多秒快门拍的那张晕开的水波真让我长了见识。后来我俩一块儿去江边咖啡屋,他手被牧羊犬的牙划了一下,害怕狂犬病就提前回北京打针了。



然后就是跟Kinny夜探沈从文墓,结果听当地人说那儿晚上有蛇,给吓回来了。约好了第二天早上5:30一块儿再去但俩人都睡过了头谁也没叫谁,上午就离开凤凰了,去不成了。

请原谅我在讲平遥时用了很多笔墨去写凤凰,因为我希望平遥能有凤凰那么美的感觉,但只找到一小部分。这也许该被解释为南北差异、气候差异,还有平遥的规模比凤凰大,又中规中矩,缺少水体。再有,就又可以解释到山西的大环境中去。站在平遥的城墙上我又遥想到北平……当然这些联系实在有点远,我只是觉得这当中透着一种无奈:正是地理上的阻塞、环境封闭,使战乱、动乱光顾不到山西,大量遗产得以保存。原本古迹总量和价值更大的古都都已被大部分破坏,只剩下遥远的传说,这些区域或地处险要兵家必争、或气象恢宏可为帝都。它们的地缘位置因为重要而被历史选择,也因为重要而被历史毁灭。



在平遥,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城外的双林寺。几个当地的同龄朋友,热心地给借了自行车,陪着我们一起骑去双林寺,还跑前跑后找熟人给免票,只是开心有人远道而来看自己的家乡。那天的夕阳把双林寺的土色墙壁打成橘色,暖暖的,这座古城在我心中有了温度。

五台山听禅

去五台山,头天晚上是住在砂河镇的,从砂河到五台,需要包车翻阅海拔2500米的鸿门岩。桑塔纳沿着山路不断盘旋上升,搭车的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在南山寺出家的和尚。五台上刚刚下过雪,车外的风吹雪成雾,车开在积雪的山路上一直让我担着心。快到鸿门岩时,积雪太深,车轮陷进雪里走不动了。我们与和尚一起下来推车,这里海拔比台顶还是低不少,但气温和风速已经够喝一壶的了,虽然做了各种保暖准备,登台还是太冒险。于是决定放弃登台,直接到台怀镇。驶过鸿门岩山口,群山辽阔,白雪皑皑,天蓝得像宝石一样。大五台清凉胜地没有一丝山西煤灰的浸染,一片纯净透明。

司机把我们拉到一个旅店门前,看样子跟老板是熟人。但因为事先听说了五台山的寺庙可以投宿,奔着寺庙体验拒绝了再三招揽的老板。虽然老板娘在身后再三言之凿凿地强调冬天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寺院能留宿,我却很快找到了广仁寺,结识了寺里热情的罗塞喇嘛,没有任何周折就在寺里安顿下来。

现在想起下榻的广仁寺还觉得亲切得很,这是离开那家旅店后随处溜达碰到的第一座寺庙,正好就可以投宿,真是种缘分。广仁寺又名十方堂,本来是西侧高台基之上罗睺寺的一部分,康熙时罗睺寺改青为黄,朝拜者日益增多,便在其山门前辟出一个招待处供僧众住宿,道光时这个招待处改建为独立寺院,就是广仁寺,算罗睺寺的属寺。这座寺规模不大但严谨精致,天王殿正脊上两鹿相对,中立法.轮,后院大殿和僧舍屋檐下放着藏式佛幢和转经筒。这个寺是班禅来五台山的行宫,十世和十一世都来过。我的确在后院的二层楼上看到了班禅的卧室。

寺院里里外外见不到一个人,蓝天下的院子里无比宁静。我这不速之客不由分说闯进了僧舍,里面有一魁梧一瘦小两个喇嘛,披着僧衣,围着火炉边吃牛肉干边聊天(藏传佛教可食肉)。我坐下攀谈起来。瘦喇嘛比较健谈,从他们平常学的功课到佛家道理,还让我尝尝他们从雪域运来的牛肉干,慨叹内地的食品太垃圾。魁梧一些的喇嘛叫罗塞,腼腆得很,30岁左右,他94年从西藏到了五台山,已经在这里出家13年了。从世俗世界进到佛门境地,从与司机的扯皮到和清心淡然的喇嘛聊天,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当晚下榻在广仁寺的居士楼,也就是寺里给来寺短期拜佛修行的信众提供住宿的地方。作为佛门之外的俗人,我们住在这里是幸运。主管寺院事务的喇嘛对我表示“想住多久都可以,不要拘束”。惊讶的是,和喇嘛居住的僧舍不同,居士楼是专门在前院旁盖的一栋三层楼房,里面是与普通宾馆标准间一样的房间,电灯电视卫生间俱全,我看三星级应该差不多。真不敢相信这是寺院的居士房。晚上跟喇嘛们一起吃晚饭,羊肉汤花卷,他们边吃边看中央台的新闻。

头天吹了凉风,早早睡下。第二天精神恢复得不错,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确定能否登台。大风仍然呼啸,想必比此处还高1000多米的台顶很恐怖了。于是登台计划彻底变成细品台怀镇。台怀镇在五台山五座山峰环抱的中心地带,在雪山映衬下,寺庙群高低错落,广仁寺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寺。五台的寺不像平常旅游区中作为景点、早已失去本原染上世俗面貌的寺庙。这里的寺院、僧人基本上都比较纯粹,除显通寺、塔院寺两个著名古刹收5块钱门票外(当然进台怀镇前收的进山费不便宜),其他几十座寺院都保持着佛门净地的题中之义,每座寺院都可以看到僧人每天佛教功课的要求和时间表。走过一个一个响起诵经声的佛殿,眺望一下蓝天下覆盖白雪的台顶,竟然有种到了西藏的感觉。

一整天,阳光异常明亮,走在淡季人迹罕至的台怀,瞥过一座又一座大殿中孤独的释迦牟尼,鸽子啄起和尚撒在院里的谷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不同寺的僧舍里响着不同的诵经声。中午回到广仁寺和喇嘛一起吃饭,羊肉汤煮面片粉条,然后从磕长头的人身旁走过上了黛螺顶,从那能俯瞰整个台怀镇。


在台怀的第三天,受罗塞喇嘛之邀,真正体验了一把居士的感觉。清晨6:30,寺院里响起清脆的敲钟声时,便起床洗漱完毕,天还没亮,下楼到后院的大殿。掀开棉布门帘,里面两排明晃晃的酥油灯对佛摇曳,两排喇嘛已在主佛面前面对面坐定,一波一波整齐悦耳的诵经声回荡在殿里。初次见识到这阵势,我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脱鞋进去,对佛合十后在喇嘛们身后找了一块地毯盘腿坐下。隆冬时节清晨的大殿寒气逼人,几分钟腿脚就快冻僵了。幸亏经头天一起吃饭认识的喇嘛指点,到墙角拿了块毛毯来抵御寒气。再看前面打坐的喇嘛们,一个个身穿厚实的藏袍,还不住前后左右地晃防止冻僵。我们照葫芦画瓢,随着一起晃着。

对于诵经,我就纯属观摩了。有两个喇嘛领诵,他们先起一句后全体随后跟上,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响起,至中间某一段落,还有一人手执铙钹法器,敲出一阵器乐声。酥油茶的光亮中,喇嘛围坐的主佛——宗喀巴大师像头戴黄教冠冕,金光闪闪,鼻子塑得很小巧,一脸英俊之气,俨然帅哥一位。我很佩服最初宗教符号的设计者,比如这大殿中悦耳诵经的声调,绝对是需要设计才会使人顿生触动;还有偈语、酥油灯、各种仪轨;包括佛像周围坛城、法器的布置,都是鲜明的宗教符号,烘托了一种带有神秘感和神圣感的特殊气氛,目的就是不断用环境和观感刺激给身临其境的人以真实感。


打坐到7:50左右,厨房师傅把早餐直接送到大殿,一个看样子初来学徒的年轻喇嘛挨个儿地分发,我们当然也有份。大家默不作声,盘腿坐在原地嚼着花卷喝着冒热气的酥油茶。酥油茶简直太好喝,我一连喝了两大碗,身上也暖和了,直到现在还在回味那仿佛是最美味的早餐。用餐完毕,连绵的诵经声重新蔓延开来,这样常规的打坐功课喇嘛们是多年如一日进行的。而我们起身,轻声走出大殿,不再打扰。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放在门口的鞋已经冻硬,解鞋带都很困难,非常难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到脚上,好像把脚伸进了冰窟窿里。比前两天更猛的大风扫过寺院,经幡不住抖动,彻底打消了登台的念头。于是回屋收拾了东西,给寺里功德箱捐了香火,然后到镇上拦了一天里唯一一趟一辆去往太原的大巴,告别晋北,向晋中开拔。

台怀镇我没住够,我会记得这里的蓝天、白塔、经幡、寂静的院子,记得罗塞喇嘛。我肯定会再来的,还在冬季。

冬日雁北纪行

㈠云冈

作为北方苍凉型landscape的粉丝,我被木木老师发在南开BBS上的一篇《那一路北方的山峦》所感染。她用特有的笔调描写从北京到大同的旅程:“火车在56个隧道中穿行,黑暗总是于刹那间轰然而至,几十秒钟的静默,几十秒钟的沉吟,然后又突然融化在北方透明清澈的阳光下,决绝得不带一丝叹息。每次眯起眼睛的时候,车窗外总是那宏伟如猛兽、敦厚如长者的北方山峦……”因此我对去大同火车的窗外便有所期待。但夕发朝至的2144次使这无法实现,我们在黑暗中通过了这段苍劲的路程。

1月27日早5:30,也就是我结束大三上学期最后一科期末考试的第二天,到达了大同。冬日凌晨的大同街道上铺着一层像雪一样的白霜,空气清冷,人迹稀少。在车站附近找到住处补了一觉,中午起床开窗,蓝天、金色的阳光。匆匆在附近解决了不知应算是早饭还是午饭后,驱车奔赴久仰的云冈石窟。


大同这个位于游牧、农耕文化带交界处的军事重镇,总是让我给我一种沧桑雄壮的印象。车窗外的市区,像其他许多中小城市一样,是极其普通的带有过去时代特征的灰黄色板楼、店铺;然而它们在大同的阳光和空气中,或者更确切地讲是在我对大同已有的印象基础上,显得有些许不同。记得当时我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这是一座雄性的城市”。大同,就是以一个男人的形象映在我的眼睛里。



车逐渐出了市区,果然不出我所料,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苍劲的北方大地。时值隆冬,见不到一点绿色植被,满眼全部是土黄而略有发黑的土地和山峦,宛如一个壮年汉子的脊背。右手边是荒凉中散落的平方民居;左手边是绵延的黑色煤矿,偶尔闪过黄土夯成的残破烽燧。在云冈镇下车,转过几个店铺,一条笔直的开阔路猛然把开凿在武州山崖壁上的云冈石窟放到面前。黄色而略有发黑的山体、绿琉璃顶原木颜色构筑的楼阁、同样是土黄色表面粗糙的明代堡墙……历史,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由于是淡季,绵延一公里长的石窟只见到很少的几拨游客。我站在第20窟造型雍容明光普照的大佛前,看到下午5点多钟的阳光洒向石窟对面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国有煤矿。这就是山西乃至全中国产煤质量最好的地方 ——云冈沟。这个狭长的沟内,几乎随便一个矿内都布满了优质动力煤,经过多年高强度开采,煤矿单位和大规模配套设施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社会。经久不衰的开采、运输,让石窟面前的路成为煤灰飞扬的发动机,飘到石像头顶、肩膀的煤灰已经渗入石中再无法清除。但煤灰也已经新成为云冈身世的一部分,落了煤灰的残破石像和它本身的历史地理结合在一起,塑造了新的符号,将一些新的故事流传下去。


在云冈的许多巨像中,我依稀看到了一个精神强健的时代中登峰造极的个人崇拜工程。人主好大喜功,构筑规模庞大的形象工程,身后招来沸腾的民怨和历史的批评;然而它们却成了雄视百代的物质遗产。历史和遗产,只有时过境迁之后才能得到淡然的统一。


㈡华严

我在秋客某次山西之行的照片中第一次见到大同华严寺。华严寺,这个名字透着强烈的宗教感;照片中迥异于我以往司空见惯的近古建筑形象也令我惊异。这也是我造访的第一处分为上寺、下寺的佛寺,这种带有中古色彩的设置,对之前一直生活在被晚期帝国深度改造过的地区的我,非常有吸引力。


到上华严寺时,大同与前一天的晴朗不同,空气中有烧煤的气味,雾蒙蒙看不到远方。这种迷蒙的空气却恰恰给华严寺增添了神秘的气氛。坐落在四米高台上的大雄宝殿,是现存体量最大的单檐建筑,近几年进行过修缮,从屋脊拆换下来的金代琉璃螭吻摆在院里,足有两人高。站在院里仰望大殿,迷雾之中,其形体堂皇,其筋骨雄壮,辽金古风扑面而来, 让我想起曾去过的日本奈良东大寺的大佛殿。大殿台基下一些紧促的明清辅助建筑遮挡了视野,多少有英雄气短之感。这一天正值寺里三曦老和尚圆寂十周年纪念法会,持续的诵经声与寺外播放的佛乐回荡,大殿煌煌竟如佛境。


下华严寺在上寺东南方向,二寺皆依据辽契丹的拜日信仰坐西向东,而下寺山门比上寺向东突出百米左右。其实下寺薄伽教藏殿的风格更加古早,屋顶倾斜更和缓,只不过下寺已经辟为大同市博物馆,各配殿改作展厅,没有了佛门的特殊氛围,感染力没有上寺强。


华严寺终于让我看到来山西最想看到的东西:我熟悉的北京古迹基本是明清产物,虽然不失精致瑰丽,但终究输于阴柔。而山西的古建筑多修造于生机蓬勃的中古时代,其建筑也是古拙雄浑,色彩剥落的木构梁枋之间迸发着阳刚之气。还是梁思成的描述最感到位:“伟大之斗栱,深远之檐出,屋顶和缓之斜度,稳固庄严,含有无限力量,颇足以表示当时方兴未艾之朝气。”

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去华严寺前问路时真是见识到了大同人的热情。我们在鼓楼附近老街上向一当地人打听上华严寺怎么走,居然周围好几个听到说话的行人都围拢过来指路,你一嘴我一嘴不知道听谁的好;一个中年大叔甚至一直走在我们后面直到看到正对上寺的路才满意地离去。几个指路行人语重心长地告诉说:“不用去上寺,上寺啥也没有!”能把这么经典的建筑说成“啥也没有”,我也是无言以对,建筑历史在中国社会毕竟还是一个相当小众的关注点。


华严寺古朴脱俗之境的一街之隔就是吵闹杂乱的商业区,转换之迅速剧烈令我颇不习惯。从华严寺出来步行几条街,吃一串冰糖葫芦的功夫,就到了大同的另一处中古大寺,善化寺。寺中三圣殿在准备落架大修,有幸看到了大修前的破旧原貌。在山西的每一天我都无比体会到淡季出行的好处:若大的古寺,除我们之外没有第二个参观者,走近每一座大殿,门口的工作人员转身把殿门打开,我们进去参观完后前脚刚一迈出大门,身后的锁就又挂上了……硕大的原木色斗拱,日晒雨淋褪色的山墙,悠悠千年的时光晒在无言的殿宇,也晒在我们身上。善化寺山门外的大同古城墙在夯土的支撑下孑然挺立,有乌鸦盘旋其上,享受着宁静时分。













2007年3月4日星期日